读鲁迅《华盖集》以及《华盖集续编》
- 我以为如果艺术之宫里有这么麻烦的禁令,倒不如不进去;还是站在沙漠上,看看飞沙走石,乐则大笑,悲则大叫,愤则大骂,即使被沙砾打得遍身粗糙,头破血流,而时时抚摩自己的凝血,觉得若有花纹,也未必不及跟着中国的文士们去陪莎士比亚吃黄油面包之有趣。(华盖集-题记)
- 我看中国书时,总觉得就沉静下去,与实人生离开;读外国书——但除了印度——时,往往就与人生接触,想做点事。中国书虽有劝人入世的话,也多是僵尸的乐观;外国书虽然是颓唐和厌世的,但却是活人的颓唐和厌世。少看中国书,其结果不过不能作文而已。但现在的青年最要紧的是行,不是言。只要是活人,不能作文算什么大不了的事。(华盖集-青年必读书)
- 在这样”不留余地”空气的围绕里,人们的精神大抵要被挤小的。(华盖集-忽然想到)
- 历史上都写着中国的灵魂,指示着将来的命运,只因为涂饰太厚,废话太多,所以很不容易察出底细来。(华盖集-忽然想到)
- 伶俐人实在伶俐,所以,决不攻难古人,动摇古例的。古人做过的事,无论什么,今人也都会做出来。而辩护古人,也就是辩护自己。况且我们是神州华胄,敢不”绳其祖武”么?(华盖集-忽然想到)
- 讲话和写文章,似乎都是失败者的征象。正在和命运恶战的人,顾不到这些。(华盖集-通讯)
- 暴君的专制使人们变成冷嘲,愚民的专制使人们变成死相。(华盖集-忽然想到)
- 世上如果还有真要活下去的人们,就先该敢说,敢笑,敢哭,敢怒,敢骂,敢打,在这可诅咒的地方击退了可诅咒的时代!(华盖集-忽然想到)
- 正当苦痛,即说不出苦痛来,佛说极苦地狱中的鬼魂,也反而并无叫唤!(华盖集-“碰壁”之后)
- 我所憎恶的太多了,应该自己也得到憎恶,这才还有点像活在人间;如果收到的乃是相反的布施,于我倒是一个冷嘲,使我对于自己也要大加侮蔑;如果收到的是吞吞吐吐的不知道算什么,则使我感到将要呕哕似的恶心。然而无论如何,”流言”总不能吓哑我的嘴……。(华盖集-我的”籍”和”系”)
- 一国当衰弊之际,总有两种意见不同的人。一是民气论者,侧重国民的气概,一是民力论者,侧重国民的实力。前者多则国家终亦渐弱,后者多则将强。(华盖集-忽然想到)
- 我每看运动会时,常常这样想:优胜者固然可敬,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到终点不止的竞技者,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,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。(华盖集-这个与那个)
- 活在沙漠似的北京城里,枯燥当然是枯燥的,但偶然看看世态,除了百物昂贵之外,究竟还是五花八门,创造艺术的也有,制造流言的也有,肉麻的也有,有趣的也有…这大概就是北京之所以为北京的缘故,也就是人们总还要奔凑聚集的缘故。(华盖集续编-有趣的消息)
- 惟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,惟有他发扬起来,中国才有真进步。(华盖集续编-学界的三魂)
- 真正的勇士,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,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。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?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,以时间的流驶,来洗涤旧迹,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。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,又给人暂得偷生,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。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!(华盖集续编-纪念刘和珍君)
-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,来推测中国人的,然而我还不料,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。(华盖集续编-纪念刘和珍君)
- 惨象,已使我目不忍视了;流言,尤使我耳不忍闻。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?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。沉默呵,沉默呵!不在沉默中爆发,就在沉默中灭亡。(华盖集续编-纪念刘和珍君)